夏天的最後一場雨，帶著幾分秋意，顯得格外蕭瑟。密雨打在江面上，鋪成一圈又一圈的波 紋，呼應著船艙上滴滴答答的響聲。 　　 艙中火燭搖晃，彷彿那對情人的心境，胡靈曦靜靜的聽著雨打之聲，大腿讓慧難枕著打盹。 約莫再過二個時辰，船便要靠岸，回到了久違的桃花源鎮，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忐忑。 　　 「曦妹，我決定了，咱一回去便立刻成親!不用告訴其他人也沒關係。」慧難揉揉眼睛，一 醒來便這麼斬釘截鐵的說道。 　　 胡靈曦微微一笑，在這五天的航程中，這句話不知聽了幾次，起初聽到時，感動的涕泗縱橫 ，久久無法自己，如今淚水流光了，感動仍是不減，忍不住握上他的手，道:「什麼人都不 用邀，那咱們的婚堂豈不要冷冷清清?」 　　 慧難道:「怕什麼?有我們兩個就夠了，別忘了你家還有一尊觀音菩薩像，咱們就以祂為主婚 人吧！」 　　 胡靈曦噗哧一笑，手指彈了他額頭一下，忽然幽幽嘆了口氣，道:「要是我爹和我娘都能來 ，那就好了。慧難哥哥，這些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好像從來沒那麼滿足過，現在 我只盼求一件事。」 慧難問道:「什麼事?」胡靈曦道:「盼慧妙姐姐能快點跟你和好，恢復往日的情誼。」 　　 一個人若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會開始替別人的幸福著想。胡靈曦已得到慧難的愛，自也想 為慧妙謀得幸福。 　　 她又道:「待咱們塵埃落定，我陪你再回普陀山一次，一起求她原諒，你說好不好?」 　　 慧難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倘若慧妙當真原諒自己了，那個時候，還有用麼？他還會一心 一意待胡靈曦好麼？ 　　 胡靈曦突然又問:「慧難哥哥，你還記不記得遇見我的的第一次，念的那句詩是什麼?」慧難 道:「當然阿，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嘛！」胡靈曦又問:「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你解釋給我聽好麼？」 　　 慧難搔了頭一下，他壓根不懂這詩的含義，當日不過是信口朗誦罷了。思吟片刻後，便照著 字面上的意思，道:「這句詩呢，就是在誇讚桃花源鎮一位姓胡的姑娘，她雖然沒有像鳳凰 一樣亮麗的翅膀，但她的心地卻十分善良且聰明，即便眼睛看不見，心裡依然通曉任何事， 一點就通，就像擁有智慧的犀牛一般。」 　　 胡靈曦笑的闔不攏嘴，問道:「犀牛是什麼，為什麼會有大智慧?」慧難道:「好像是一種長 得很像牛的動物，不過祂的畸角是長在鼻子上，不是長在頭上，我其實也沒看過，至於為什 麼會有智慧，這我也不明白。」 　　 胡靈曦歪頭想了片刻，突然笑罵道:「哦！你又繞彎子笑我像牛，又笑我鼻子長的像畸角， 太過份了！看我呵你癢!」伸手往慧難胳肢窩搔來。 慧難亦不甘示弱，手探到她背後，將她拉了下來，兩人頓時摟在一起打滾。 大雨下的船蓬裡，笑聲漫了出來，於雨水、河水混在一塊。 　　 過了午後，大雨仍是不停的下，而且有更大的趨勢，慧難向船家買了一把傘，與胡靈曦共撐 著上岸， 桃花源鎮的村民經過上次遷徙後，現皆已返家，鎮上又恢復昔日的繁景。 　　 踏在熟悉的街道上，胡靈曦腳步似乎輕盈了起來，好幾次讓慧難跟不上，讓身體被雨水淋濕 一片也不介意。此時兩人的性格彷彿倒轉了過來，胡靈曦變成了青春洋溢的女孩，而慧難則 變成了時時耳提面命的老父親。 　　 兩人到了橋上時，胡靈曦忽然問道:「慧難哥哥，你不用去碧瓊閣看看吳姐姐麼？」慧難道: 「要阿，但還是先回去放完行李再說。」 　　 胡靈曦卻伸手接過行李，道:「行李我拿就好，你就直接去碧瓊閣吧！你們那麼久沒見，一 定有很多話要聊。我先回家收拾收拾，記得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飯啊！」也不待慧難回應，逕 自走去。 　　 慧難皺起眉頭，隱約有點不放心，卻又轉念:「這兒她住比我還久，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言念及此，便往反方向走去。 　 華美的樓廈，歡愉的笑聲，人往如潮的玉門，碧瓊閣還是一如往常的熱鬧，慧難雖知裡頭的 女人大多與他是熟識，但以現在這副打扮，當著大門走進去必會引來困擾，於是繞到後巷去 ，從那他第一次進入的後門走入，悄悄的流過後院，抬頭一望，吳喜兒的房間就在第二層， 窗戶微開，顯是裡頭有人。 他心裡一喜，突發奇想要給她個驚喜，也不走進主閣，提氣一躍，拉住窗霝，身子一縮，直 接從窗戶竄了進去。 　　 屋裡傳出尖叫， 女人和男人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正行歡好，突然見一個莫名奇妙的和尚 從窗戶躍入，自是十分驚恐，互相爭奪棉被遮掩身體。 　　 慧難眉頭一皺，問道:「吳姑娘呢?」只見女人一邊尋找褻衣，一邊嚷道:「有賊阿!快來人啊 ！」慧難不禁眉頭一皺，只聽她的嗓子如烏鴉般難聽，皮膚乾黃，眼角布著魚尾紋，分明是 個五十歲的大媽，哪裡是風姿綽約的吳喜兒? 　　 心下正自慌亂，蓬的一聲，門被推開，三四名護院衝了進來，提起粗棍便要往他身上招呼， 忽聽得一女人在後頭叫道:「且慢動手!他不是賊」護院們當即停手，轉過頭去望著那女人指 示。 　　 慧難一見那女人樣貌，高興的大叫:「梅香姊!是我啊！」上前便握住了她的手，赫地發覺不 大得體，便又鬆開，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梅香招呼其餘人離開，主動挽著慧難坐下，慧難身體甚是緊繃，心想:「還好曦妹不在這， 讓她知道定又要被唸一頓。」只聽梅香笑吟吟問道:「小弟，怎麼大門不走，偏要當梁上君 子呢？」 　　 慧難不好意思的道:「我本來是想給吳姐姐驚喜的，哪會想到這裡已住了別人，剛剛那個是. ..」梅香噗哧一笑，道:「那是陳媽阿，你應該不記得了，她年紀大了後，漸漸沒了客人， 因此吳姊姊便派她管伙房，沒想到一次湊巧之下，竟讓鎮里的金員外看中，可真是枯木逢春 。我和翠蘭大費了一番唇舌，才哄得她願意接客。她們兩老越聊越是投機，金員外幾乎天天 都來看她，甚至跨下海口要替她贖身。我見這間房也一年多沒人用了，索性便讓給陳媽接客 。小弟阿，你下次可別如此胡鬧，你一個和尚這麼冒冒失失的撞破人的好事，可是要害人觸 霉頭的!」 　　 慧難苦笑頻頻，忽問:「妳說這間房一年多沒人用了，難不成吳姐姐都沒回來過麼？」梅香 面色微變，道:「是啊，吳姐姐不是跟你一起去海外了麼？我剛剛還道她跟你一起回來呢!難 不成發生了什麼事麼？」 　　 慧難搖搖頭，道:「我那時在海外養傷，是故才拖了一年。吳姐姐比我早七個多月回到中土 ，好像是為了麼要緊事。她已經脫離東廠的掌控了，還能去哪?」 　　 梅香皺起眉頭，道:「這...我也不曉得...對了，你們在海外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麼？那個 胡姑娘還好麼?你有沒有見到師父師姊們?」 　　 慧難尷尬的笑了幾聲，回首這段旅途，悲苦有之，甜蜜有之，一時難以道盡，想了好一陣， 方簡略描述了一些，其中對於殺死靜月師太，師門的誤會閉口不談。 　　 梅香笑問道:「所以小弟你這一年來都是給胡姑娘照顧，人家的恩情可深啦！你要怎麼報答 人家?」慧難臉色羞紅，低下頭，支吾道:「我...我這次回來...便是....便是要陪著...她 永遠住一塊...」 　　 梅香拍手笑道:「怪不得剛剛那麼拘謹，原來是與人家私定終生啦！你們打算何時成親哪?什 麼時候發帖子阿?我警告你阿，成親是一個女孩子人生中的大事，婚禮要辦的熱熱鬧鬧才行 ，要讓她畢生難望。黃道吉日挑了麼?聘禮準備了麼....」 只聽她一股腦兒說將下去，慧難忙打住她話頭，道:「姐姐抱歉，我們才剛回鎮上，家裡還 有很多事要打理，我不放心讓靈曦一個人作，咱們改日再聊吧!」梅香刮了一下他臉頰，訕 笑道:「才出來一下子就思念老婆啦？果然是好甜蜜啊！去吧去吧，對了，你們選定好成親 日時記得通知我，讓碧瓊閣的姐妹為你們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就這麼說定啦！」 　　 慧難敷衍的答應，離開前丟下一句:「吳姐姐回來，記得通知我!」只見梅香擺了擺手，便即 從窗戶躍出。 　　 慧難走了後，梅香不禁嘆了口氣，就在這時，翠蘭走了進來，走到窗邊望著，忽問道:「當 真不要通知姐姐麼？」梅香道:「姐姐對他的情意，妳也不是不知道，咱們作妹妹的，怎麼 能讓她徒增傷悲?」翠蘭道:「那至少也該告訴他姐姐現在過的如何阿!」梅香搖頭道:「姐姐 說過，弟弟已經付出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安定的生活是給他最好的救贖，如果讓他知道姐 姐現在在作什麼，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幫忙，又得重新踏入腥風血雨的世界了。」 　　 慧難離開後，滿懷疑惑吳喜兒的行縱，心想她還有哪裡能去，莫非為了怕自己擔心所以與胡 靈曦串通好隱瞞自己，言念及此，不自覺加快腳步。 　　 當他又回到橋上時，碰的一聲，不甚與一個孩子撞的滿懷。那孩子爬起來後，便又去與另一 個孩子追逐嬉戲著。 　　 慧難隱約覺的這兩個孩子有些眼熟，赫地想起初到桃花源鎮時，也是看到這兩個孩子在橋上 玩耍，不甚撞到了吳喜兒假扮的米販，自己便出手相救，也因此與胡靈曦結下了不解之緣。 想到此處，不禁微微甜笑。 　　 慧難的腦海中，突然浮出當時的隻字片語，那兩個孩子一邊追逐，一個嚷道:「借我玩一下 嘛！我一定會還你的!」，另一個手上拿一把金色物事，叫道:「我不借我不借!是我告 訴那個大哥哥的，所以我要玩多久就玩多久」 　　 如今卻不再為那物事搶奪，因為兩個孩子的手中都有了那金色物事。 心頭一震，眼角餘光，看清楚了那物體，竟是至尊真言門的獨門武器，金剛杵。 　　 慧難背心突然發了一陣冷汗，上前問道:「這個東西是誰給你們的啊？」一孩子笑嘻嘻道:「 一個人很好的大哥哥」 慧難問道:「大哥哥是誰?生得什麼樣?」 孩子道:「大哥哥就是大哥哥，還會是誰?」緊接又笑道:「他告訴我，只要看到那個姑娘回 來，立刻通知他，便也送我一個。」另一個孩子亦 道:「是阿是阿，那大哥哥人真的很好，當初我也是跟他講了那姑娘的下落，他才送我東西 的。」 慧難眼皮不住跳動，隱約感到不大對勁，問道:「那個姑娘是誰阿?」 　　 孩子道:「就是菩薩廟那個瞎姐姐啊！」 　　 雨傘落地，水花濺到了孩子臉上，他們氣的哇哇大叫。當初救了他們的白影再度飛過頭頂， 飛煙似的消失在視線中。 　　 　　 　　 菩薩廟門簷掛著兩枚大紅燈籠，門框旁結著五顏六色的繡球，門板已上了新的朱漆，一副喜 氣洋洋的模樣。 　　 院子裡張燈結采，處處都是色彩斑斕，每面牆上都貼著大大的「囍」字，只怕自建廟以來， 從未如此亮麗過。 　　 廳裡紅燭羅帳，白玉觀音像前，新娘頭罩紅紗，鳳冠霞帔；新郎九品官服加身，胸前掛著大 紅花。一對璧人正在拜天地。 　　 久違的賓客、唯一的賓客終於趕到，氣喘吁吁的衝入廳堂，一副不可置信望著眼前的情景， 大聲喝道:「上官歐陽，你在作什麼!」 　　 上官歐陽慢慢的轉過頭，一臉詫異的道:「大師長年虔心禮佛，連人成親拜堂都沒看過麼？ 」 　　 慧難氣的面色煞白，氣急敗壞嚷道:「你....你快放了靈曦!否則...否則...」一時竟講不出 話來。 　　 上官歐陽道:「你要找靈曦可以，那也得先等觀完禮後再來阿!咱們天地還沒拜完，你便這麼 冒冒失失的打斷，知不知道很失禮阿?」 　　 慧難怒道:「你胡說，靈曦怎麼會跟你成親?」 　　 上官歐陽笑道:「小師父貴人多忘事，難到忘記她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麼？咱們甚至已有夫 妻之實啦！我知道你對靈曦也有很深的情意，但別忘了你可是個出家人，靈曦是永遠不可能 跟你在一起的，事已至此，你就看開點吧！」當即與新娘 　　 慧難氣的面色發紫，心想胡靈曦一定是被點了穴道，否則以她性格，寧願死也不會跟上官歐 陽拜堂。當即往前一踏，連縱帶躍，搶到了新娘身畔，抓住了她的手，道:「曦妹，快跟我 走!」說話同時，飄身退至門口，右掌劃圈護身，提防上官歐陽暴起發難。 　　 但見上官歐陽就只是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著。 　　 慧難忽然感到一絲不對，被點中穴道之人，如何能彎腰交拜?當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時，那新娘猛地五指從袖裡探出，撲抓向他腰間。饒是慧難反應的快，後躍至院子裡，腰上 依然中爪，破了五個淺淺的血洞。 　　 那新娘伸手將身上紅衣一撕，露出了黃色的僧袍，將頭紗一扔，竟是當年僥倖逃脫的少林叛 徒曇鳴。他剛剛便是使的是大力龍爪手偷襲慧難。只聽他說道:「小賊凸，別來無恙吧？」 　　 慧難驚疑未定，只見上官歐陽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另一個少林叛徒，曇嚴。曇嚴手上抓著另 一個大紅袍新娘，正是胡靈曦，她臉上的胭脂已被淚水浸花，叫道:「慧難哥哥，你...你快 走吧！不要管我了!」 　　 慧難忍不住道:「上官歐陽，你到底想作什麼?我已經被你逼的負上弒師之名，難道這還不夠 麼？你若真得如此恨我，儘管向我下手，我不會還手的，但請你不要傷害靈曦。」 　　 胡靈曦不住搖頭哭泣，道:「慧難哥哥，拜託你快走....快走....」 　　 上官歐陽掏掏耳朵，突然伸手扼住了胡靈曦頸部，道:「妳已經是我的未婚妻，還要跟這個 和尚勾勾搭搭，叫我面子往哪擺?我可是錦衣衛鎮撫司阿!」突然轉過頭，向慧難厲聲道:「 還問我想幹嘛?你怎麼不先去問你的好姊姊對我作了什麼事?我一生為朝廷盡心盡力，不惜為 蒙上污名。而吳喜兒那個臭婊子，居然與羅玉玉那吃裡扒外的沒種狗賊串通一氣，將誅殺潘 公公的污名安加在我身上，害得我被罷官免職，還要流放邊疆。我會淪落到今日，追根究底 就是因為你們這對狗男女的關係!這口氣若不出，愧對於自己!」 　　 胡靈曦不禁罵道:「你...你作惡多端，早該接受天譴，現在還要強辭奪理，好不要臉！」忽 然聲音一啞，被上官歐陽點了穴道。 　　 上官歐陽續道:「小師父，江湖謠傳你當日連敗五大派高手，連西嶽劍神也不是你的對手。 現在在這裡有兩個少林派高手，他們今日便是要與你解決昔日恩怨。不如現在就與他們拆上 幾招，讓我一睹當時的丰采?」望了胡靈曦一眼，又道:「但我勸你最好快點擊 敗他們，因為你們每過一招，我就要在靈曦身上點一個穴道，人體總共有三百六十處穴道， 她現在已被我點了五個，倘若你們沒在三百五十五招內分出勝負，嘿嘿，屆時她全身血脈閉 塞，必死無疑。」 　　 慧難一驚，沒想到他會用如此惡毒的方式，待要發作，但聞風聲颯然，兩團黃影已撲至門面 ，二僧齊叫道:「納命來!」 　　 慧難騰空一躍，他腰間已先受傷，輕功大打折扣，落地時腳步一陣虛浮，連忙深提一口氣。 這時，曇鳴龍爪手與曇巖開碑裂石掌左右分襲而至，強大的勁風已將其包覆。赫地想起當日 師父以南海菩提掌一招「一波三折」逼得二人手無招架之地，當即屈膝縮肩，雙手迴擺，掌 力吐出後，先擊向曇鳴，隨即轉折擊向曇巖。 　　 二僧當日受靜月擊敗後，認為乃生平之恨事，閉門苦修至今，武功大有精進，如今見又時同 一招，不禁油然生怒，雙雙長嘯，挺拳直攻。 　　 但慧難那日下少林後，亦經歷過無數次險惡戰鬥，武學修為與見識也非吳下阿蒙，所面對的 高手武功更非曇鳴與曇巖所能比擬，二人雖爪風凌厲、掌風渾厚，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只 聽上官歐陽已念到了「二十」，連忙運起五雷掌，雷光大熾，雙掌宛如兩枝燃燒赤燄的火把 ，朝二僧硬攻而去。 　　 二僧武功雖卓越，見他雙掌既帶雷又帶火，宛如天神施法般，招式之精，內力之厚亦勝過一 籌，哪敢與他掌拳相碰，這些日子的苦練宛如成了白費，心下不禁惻然，出手漸漸停滯。 　　 慧難心中一喜，自信能在五十招之內敗退二人，而且如此一來不用交手，便算不得招，當下 內力催動至十成，拳掌幻迭而出，風雷之聲漸狂，欲將二僧盡速擊敗。 　　 忽聽得上官歐陽笑道:「小師父，倘若我接下來這幾指先點在百會、風府、太陽、承漿上， 你覺得怎麼樣?」慧難大驚，這幾處穴道關係至人的生命中樞，光是一穴被點便有巨大的生 命危險，更何況是四穴均被點中?他斜眼一瞥，果見上官歐陽手指凝在胡靈曦頭頂，當下再 也顧不得少林二僧，翻掌往上官歐陽拍去。 　　 上官歐陽見他凌厲雷掌拍到，依然不閉閃，抓起胡靈曦擋在身前。慧難連忙掌力一撤，罵道 :「卑鄙!」 　　 他這麼一分心，背後立時出現了破綻，曇鳴與曇巖豈會放過這機會?雙搶上前，使出渾身勁 力擊向慧難背心，欲將他當場打成殘廢。 　　 慧難料到二人會乘虛而入，但他所站位置剛好在貼胡靈曦身前，倘若閃身避過，這兩股勁力 勢必要擊中胡靈曦，此時也來不及回身化解，只好就這麼站立原地，怔怔的望著胡靈曦雙眼 ，道:「曦妹，對不住!」悽然的閉上雙眼 　　 砰砰兩聲，曇鳴與曇巖維持著出掌姿勢，雙目瞪大，宛若泥塑木雕般，僵硬的往前俯倒。 剛剛在千鈞一髮之際，兩道人影從門口迅雷不及掩耳的竄入，後發先至分擊襲二僧背心要穴 ，使他們所發出的勁力硬生生的縮回，兩人均為自己的勁力所傷。 　　 只聽一人冷冷道:「上官歐陽，你可終於讓我找到!」另一人道:「小師弟，沒受傷吧?」 　　 慧難連忙轉頭，竟是六師姐慧妙與尋覓多時的義姊吳喜兒。他先看看吳喜兒，再接著看看慧 妙，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眼框中都是淚水。 　　 上官歐陽心下暗驚，表面仍不動聲色，道:「好阿，好阿，大家頭都到了，恩怨正好一次了 清。」忽地駢指而出，竟是射向屋頂樑柱，同時將胡靈曦往前一扔，倘若屋樑一砸落，便會 將她壓的粉身碎骨。 　　 慧妙與慧難齊身縱前，四掌齊推「南海無量」，轟的一聲，雄渾潛勁將樑柱轉向，撞向上官 歐陽。 上官歐陽自知不敵，着地一滾，頭上的冠巾仍被掃落，頭髮四散，樣貌相當狼狽。 　　 吳喜兒道:「上官歐陽，法網恢恢，疏而不露，你的烏紗帽已歿，這裡有慧難和慧妙，你必 敵不過，還是乖乖束手吧！」慧妙亦道:「阿彌陀佛，上官施主行惡諸遍，勸你還是趁早回 頭吧！」 　　 上官歐陽冷笑一聲，道:「你們三個敵我一個，算什麼英雄行逕?慧妙師太，你師弟為了胡靈 曦殺死恩師，你難道一點也不恨他麼？何以現在還要來幫他?靜月師太地下有知，必要痛苦 十日了！」 　　 慧妙被他觸動了傷心事，怒目圓睜，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心神激動，顫聲道:「若是你... .你陷害的，我師父怎麼會死?」氣貫右臂，赫地拍向他門面。 　　 卻見上官歐陽既不擋格，亦不閉閃，拍到中途立即撤收掌力，詫道:「你為什麼不躲?」上官 歐陽道:「我為何要躲？你慧妙神尼大仁大義，殺了我這大奸大惡也不算犯了清規戒律，我 說的沒錯吧？」 　　 慧妙心裡一震，她這輩子從未殺過人，尤其殺戒乃五戒中最為嚴重之一條。她對慧難動了塵 念已是十分懊悔，如今要她犯下佛門最大的一罪，心下躊躇了起來。 　　 吳喜兒這時上前，抽出腰間的打狗棒，道:「我沒清規戒律要守，殺了你便行了吧？」 　　 上官歐陽眉目一轉，依然笑道:「你如果殺了我，怎麼知道胡靈曦中的是什麼毒?」 　　 慧妙與吳喜兒雙雙大驚，回頭一看，只見慧難正抱著胡靈曦哭泣。他適才以慧真所傳的「破 玉通血指」解開了胡靈曦被封住的三十幾處穴道，卻見她忽然啊的一聲，臉上忽紅，忽青， 忽白，忽藍，甚是詭異，無論使什麼法子就是解救不了。 　　 他忍不住怒吼道:「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姑娘，到底為何要這樣折磨她?你的良心到哪去了?」 　　 上官歐陽一攤手，一臉無辜道:「冤枉啊小師父，害她變成這樣的，我固然有錯，但你也佔 了一半阿!我讓她先服下了毒藥，再封住她胃周邊穴道，使藥力不至於擴散。如果你早一點 跪下求我給解藥，而不是擅自解開她的穴道，使毒液隨血液擴散而出，她也不會變成這樣啦 ！」 　　 慧難心裡一涼，知道又中了他的奸計，隨即升起了熊熊怒火，殺意大熾，暴吼一聲，身子瞬 間變成一道光，連慧妙與吳喜兒均未看清，就這麼出現在上官歐陽面前，提掌往他胸膛拍去 。 　　 上官歐陽早料得他會如此反應，適才已趁說話時悄悄的退到觀音像旁邊，待慧難暴吼時，將 觀音像往前一推，轟隆得一聲巨響，廳桌竟然炸了開來，頓時煙霧瀰漫，石屑四散。原來他 早就在後頭安好了火藥，要等得慧難靠近再發動。 　　 慧妙與吳喜兒揮袖拍開煙霧，卻見廳裡只剩斷垣殘瓦，地上滾著一顆斷掉的觀音頭，屋頂坍 了一個大洞，慧難與上官歐陽均已不見。 　　 慧妙正要追去，卻被吳喜兒拉住，道:「慧難能應付的，咱們還是先救胡姑娘要緊!」 　　 　　 外頭大雨正下的滂沱，行人皆躲在屋簷下躲雨，天空不時發出沉悶的雷鳴，閃光一現又一現 ，這是夏天最後一場雷雨，自是非同小可。 　　 忽然，閃光一現，兩道人影，如流星般疾飛而過，在大家還未回過神時，人影已不見蹤影， 鎮民紛紛驚呼，只道是什麼大羅金仙路過。 　　 慧難運上全身內力追逐著上官歐陽，真氣源源運轉，雨水一落在他身上，立刻化為蒸氣升起 ，此時他心中的怒氣已與外身的熱氣合而為一，整個人就像是一大團火球。 　　 上官歐陽以「移花接玉神功」接收了至尊真言門孔雀及寶象尊者的內力後，亦不下於慧難， 但他的輕功不若慧難受高人指點，時間一長，距離便漸漸拉近。 　　 兩人在屋頂上奔逐了快三柱香時分，幾乎已踏遍了桃花源鎮，眼見慧難已離不過三尺，前方 赫地出現一座宏偉高樓，便是鎮上最高的建築摘星樓。上官歐陽不暇細想，立刻縱了進去， 繞著桌椅與人群閃閉慧難。 　　 要論點穴、陰謀，慧難是不及上官歐陽的，但若要論騰挪避閃、縱跳撲躍的功夫，天下間能 勝過慧難的，恐怕不出一個。只見他東一飄，西一晃，宛如沒有實體般，巧妙的從人潮與家 具縫隙中鑽過，不像上官歐陽強闖搶推，將酒樓裡搞得人仰馬翻。 　　 但上官歐陽甚是奸詐，每當慧難手要觸即身時，便從旁抓過人來作為阻礙，一個又一個的往 慧難拋去。慧難一面閃避，一面救人，一面又要抓人，身法頓滯了下來，而上官歐陽便乘隙 往樓上奔去。 　　 如此追追躲躲，終於到了最頂樓，此時酒樓裡的客人均嚇得躲往一樓去，誰也不敢招惹這兩 個煞星。頂樓已經空了下來，只剩下這二人。 　　 上官歐陽終於停步，嘆了口氣，道:「小師父，你為何就不能好好的在山裡禮佛，非要跟我 過不去呢？」 　　 慧難呸了一口，道:「出家人立誓成佛，亦要除魔，我下山來便是要收掉你這個喪盡天良的 妖魔鬼怪!」語聲一閉，呼呼兩拳攻去。 　　 上官歐陽毫不閃閉，任由拳頭打在身上，竟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隨即捻指按向慧難小臂 ，「大小周天輪迴指」既點一穴，便如同十穴齊點，慧難手臂立即癱了下來。 他哼了一聲，收手自拍肩頭，用的自然是「破玉通血指」，穴道一解，手臂立刻又活轉了過 來，上擊向上官歐陽下顎。 上官歐陽目露驚色，連忙頭向後仰，忽然腹部生風，慧難招未使老，換掌切他腰間，方向來 得詭異至極。他連忙運起閉穴功，硬生生受下一拳。 慧難拳一沾即走，身如旋風，閃電般朝上官歐陽前後左右攻出十來拳，每拳挾持雷電，均往 異想不到之處襲到。已將古爍金與信無書所傳的武功發揮的淋漓盡致。 只是上官歐陽凝起閉穴大法，無論拳頭如何快，如何猛，一樣無法傷之分毫，他既然碰不到 慧難的影子，慧難亦傷他不得，兩人頓成僵持局面。 突然發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慧難身子陡地彈出，啊的一聲，往後仰倒，不醒人事。上官歐陽 一奇，心想:「我沒打中他阿?」 他運指於胸前，慢慢的走到慧難身旁，見他閉目不動。他生性謹慎，當即豎指朝他臉面疾點 而下。就在手指將要碰到時，慧難突然眼睛一睜，張嘴咬住了他手指。 這下兔起鵠落，饒是上官歐陽臨敵經驗豐富，也沒料到他會出此怪計。只見他仍叼著自己的 手指不放，甚是疼痛，當即往他太陽穴遞出一拳。 但慧難心中早已盤算好對策，一計既中，後招緊接而出，自是搶了先機，上官歐陽拳未到， 已出剪刀腿往上他膝上一拐，便將他摔翻在地。 慧難翻身坐到上官歐陽身上，劈拳就打，肘撞他額頭，掌切他下頜，均是至人於死地的狠招 。但上官歐陽亦非省油的燈，展開家傳指法，「小周天指」專攻任脈、督脈、衝脈、帶脈; 「大周天指」專攻陽明、太陽、少陽、闕陰、太陰、少陰六大脈絡，見縫插針，乘隙點出， 不時逼得慧難迴防。 兩人這般貼身而鬥，形勢大是兇險，均懷抱著必死的心態，發了狠的搶攻，慧難學過的武功 甚多，妙招迭出不窮，接連變幻了數十種拳法，卻招招融為一體，渾然天成，令上官歐陽大 是驚艷，心想:「這小子武功竟高明如斯，當真是個勁敵!」 在慧難眼裡，上官歐陽的手指宛如一根根尖刺的長針，不時從他手臂貼肉而過，穿刺向自己 的破綻，當穴道被點中，便需立刻迴臂解穴，甚是麻煩，心道:「這人指法如此高明，偏要 與武林為敵，當真可惜。」 兩人倏來倏往連鬥了一百多招，內力均催動至深處，頭頂蒸氣直冒，雙雙均未露敗像。慧難 心想:「若不快點逼他交出百毒秘笈，靈曦恐怕要活不成。」當即翻身，騰空而上，腰板一 扭，頭下腳上墜落，身子旋轉而起，雙掌交迭連拍，正是南海菩提掌威力最大的「南海無極 」，他以五雷心法帶動，全身佈滿雷光，身子宛如一尾光龍，飛瀑般衝頂貫落，此招已融合 五雷掌與南海菩提掌的本質，可以說是一項新的絕學「五雷菩提掌」。 上官歐陽被五雷菩提掌氣團團籠罩，進退無路，胸口登時氣塞，當即全身凝聚真氣，以閉穴 大法扛下凌厲無籌的掌力。 當慧難掌甫碰到他肩頭，剎那間大姆指點向上三吋，隨即又縮拳提勁擊往下三吋，凌厲的雷 力居然貫通了他閉住的穴道，直鑽入丹田之中。他啊的一聲，委頓跪地，心直想:「不可能 的...他怎麼...怎麼破了我的閉穴大法。」 慧難落地後，翻腳掃出，將上官歐陽踢到牆上，喝道:「認輸了吧！快交出百毒秘笈!」 上官歐陽嘴角滲出鮮血，慘然道:「你...你怎麼懂得破閉穴大法?」 慧難道:「閉穴大法欲練至精深，當需保持童子之體，固精培元。你陷害靈曦失身於你，卻 沒想到自己也破了處子之身，因此只能針對敵人功招來路閉穴，無法一次閉住多處穴道。而 當你閉住那一穴時，血液匯聚該處，反令周遭的穴道毫無防備，處於最脆弱狀態。「破玉通 血指」正是針對此點發招。」 上官歐陽頻頻點頭，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了...」慢慢支撐牆起身，忽問道:「你 剛剛說出家人立誓成佛，下一句是什麼?」 慧難道:「亦要除魔，不顯霹靂手段，難顯菩薩心腸。」 上官歐陽道:「既然如此，外面還有妖魔鬼怪，你儘管去除個夠吧，在下先告辭了!」突然閃 身飄到窗口，縱身一跳，修長的身影頓消失在眼前。 　　 慧難閃電般的衝到窗邊，伸手一拉，即時拉住了上官歐陽的手臂，叫道:「你作了那麼多惡 事，便想這麼輕易了結麼？至少給我去向靈曦...哎喲..怎麼.」只覺體內的內力正源源外洩 ，如瀑布般順著手臂傳入上官歐陽體內。 　　 上官歐陽料得他必會出手相救，索性行險使了一詐，待他手臂一握住，立刻催動「移花接玉 神功」，將他的內力一點一滴的移了過來。此種關頭，慧難手臂絕無法收力，上官歐陽緊緊 扣住他的手，倘若他一收力，便會順勢給拖了下去。 　　 上官歐陽奸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為我著想?像你這種人，是注定鬥不過我的，哈哈， 哈哈！」 　　 慧難跟本說不出話，只覺臂上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消失，起初只是如點點細雨，後來越流越快 ，竟宛如黃河潰堤般，完全收勢不住。 　　 就在他快絕望時，空中閃過了一道大閃光，緊接轟隆一聲，震耳欲籠，宛如雷電就打在身邊 。驀地想了修習五雷掌的經過，古爍金說的那一句:「你練過乾坤二極功，雷電根本劈不死 你，只會將你的身子當作導體傳入地面。」從腦海浮現。心中亦頓生一險計，當即運起所剩 的內力，長嘯一聲，將上官歐陽往上一甩，自己也撞破屋頂飛了上去。 　　 兩人滾到最高樓屋頂後，上官歐陽仍是擒抓著慧難不放，慧難翻身坐起，雙腳如鐵環般扣住 了他的腰部，另一手如巨蟒纏住他的咽喉，正是死纏爛打其中一招「纏綿緋側」，咬著牙關 用最後的力氣，死抱著他不放。 　　 上官歐陽吸了慧難的內力後，掙脫的力道越來越強，但慧難這套死纏爛打本不以力取勝，而 且專用來克制武功比自己高上數籌之輩。他腰部穴道被慧難扣住，每每想站起，卻又立時軟 倒，只能以跪姿撐著。 　　 兩人死纏了片刻，慧難只覺全身快要虛脫，憑藉著對胡靈曦的愧疚與悲痛，勉強用意志支撐 了下來。 　　 當他的意志，似忽也快跟著內力流失殆盡時，天空終於劃下雷閃，烏雲密布的黑空變成了一 片白晝。他奮起意志，手臂鬆開，高舉天空，將內力分劃陰陽二極，身體便有如一根大磁鐵 般。 　　 上官歐陽心裡一驚，驚惶喊道:「你瘋啦？快放開!」 　　 慧難沒說話，靜待著雷鳴響起，他耳朵似乎已聽不見雷聲，眼前出現了好多人的身影，都是 自己的至愛、至親，也有一些是敵人，但他的意識已經模糊道分不清誰是誰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通入他體內，人影瞬間消失，五官逐漸恢復清醒，體內力量不再外洩， 所見到的是上官歐陽的頭頂，赫地想起了五雷掌最後一層境界「五雷轟頂」，毫髮無傷的拍 散敵人內力，當即不多想，長嘯一聲，手掌往他頂門一拍。 　　 噗的一聲悶響，上官歐陽身子陡地軟倒，兩人便這麼從屋瓦滾落，接著從屋簷邊掉落，慧難 奮起一臂，五指如鋼叉般插碎瓦牆，咔咔聲連響，在牆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爪痕，好不容易 才緩下落勢。 　　 他將上官歐陽的身子往窗裡一丟，緊接著再跳進去，躺在地板大口的喘氣，想到自己是被雷 劈中二次不死的人，不禁發笑了起來。 　　 想到死，心頭一震，跳將起來，自己大難不死，胡靈曦卻命在旦夕，連忙將上官歐陽抓了起 來，叫道:「靈曦到底中了什麼毒?快交出解藥來!」 　　 但上官歐陽亦是氣息奄奄，渾然像一團爛掉的布偶，鼻息若有似無。慧難知道自己已快沒時 間，當即將他揹起，在大雨中狂奔而去。 　　 菩薩廟裡，傳來哭泣，吳喜兒，慧妙圍在胡靈曦身旁，神色焦急，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 　　 吳喜兒一見慧難緩步入廳，哽咽道:「弟弟....對不起...是...是我害了你們...」 　　 慧難沒有說話。 　　 慧妙低下頭，道:「我....我沒辦法替她排出毒液，只好盡力將真氣護住她的五臟六腑，不 讓毒氣散入，應該...應該還能支持幾個時辰。」 　　 慧難將胡靈曦接過，在斷垣殘瓦中坐下，淡淡道:「師姐、姐姐，妳們先出去一下好麼，我 想單獨跟靈曦說話。」 　　 慧妙與吳喜兒對望一眼，搖頭嘆氣走出廳堂。 　　 胡靈曦這時恢復了神智，氣息仍是十分微弱，她伸起手摸摸慧難的臉頰，道:「慧難哥哥... .你...你殺死上官歐陽了麼？」 　　 慧難道:「沒有，他還活著，我答應妳不報仇的。」 　　 胡靈曦微笑了一下，道:「那....那我也放心了...他...是朝廷命官...你如果殺了他....之 後會被....被通緝...我就快死...死了....以後沒人能收留你了...」 　　 慧難道:「傻姑娘，有我在，你怎麼會...會死?」 　　 胡靈曦沉默了好一會兒，忽道:「慧難哥哥...我...我剛剛....好像....聽到了慧妙姊姊... .她...她說...她已經原諒你了....你放心....咦....有水滴到我臉....慧難哥哥..你...你 怎麼哭了?」 　　 慧難強忍悲痛，道:「沒...我沒哭...那是...是屋頂破掉了...雨水打了進來。」 　　 胡靈曦道:「是麼....那...那等...等葬好我後...你可..可要...可要修好屋頂阿....不然. ..院子裡的...的蘿蔔會爛掉...」 　　 慧難已經泣不成聲，用力點了幾下頭，摸摸胡靈曦的頭髮，道:「靈曦...妳...妳穿新娘衣 好美啊...咱們現在...就來拜堂好麼?」 　　 胡靈曦眼神驟亮，道:「好...好阿...那...那你扶我起來...我沒力氣了...」 　　 慧難聽她語氣突然清晰了起來，知道這是將死之人迴光返照之相，終於按奈不住，摟著她號 啕狂哭，嚷道:「曦妹...妳...妳能不能不要死....我們...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當石頭看星 星了麼...妳先去當石頭了...我該怎麼辦!」 吳喜兒與慧妙在外頭聽見慧難如此悲嚎，也不禁為之愴然，相擁落淚。 　　 胡靈曦輕輕嘆了口氣，道:「慧難哥哥....你又忘了...我是個瞎子....就算當石頭...也沒 辦法看星星的...」頓了一陣，又道:「慧難哥哥...你...你頭抬起來一點...我...我想要.. .摸摸你的樣子。」 　　 慧難微微抬起頭，胡靈曦的小手拂上他臉頰，輕輕的摸到雙眼，往下摸到鼻子、嘴唇、下頜 ，最後再將他頭頂摸了一圈，宛如在懷抱一顆球。 　　 她笑道:「果然...果然很圓...就像月亮一樣...以後我記著了...」嘴唇輕輕往上靠，親吻 在慧難的額頭上，久久沒放開。 　　 時間靜止了，胡靈曦與慧難都不動了，微熱的唇就這麼靜貼在額頭上，漸漸失去了溫度，當 嘴唇變成冰冷時，慧難的心也冰冷了。 　　 　　 　　 　　 　　 「慧難師父，你當真就這麼去了麼?其實胡姑娘已算是沒...」吳藥救、卓青蓮、慧妙、吳喜 兒 站在雲霧谷口，向慧難送行。 　　 慧難道:「只要她還有一線希望，我便不會放棄了，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回這百餘 種毒的解藥來替她治病。」 　　 吳喜兒道:「但弟弟，你為了替胡姑娘打造了那個冰棺，已耗盡了全身內力，此後便是普通 人一個，行走在外必會十分危險阿!不如讓我陪你吧？」 　　 慧難道:「姐姐，你已經當上了丐幫幫主，中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妳大為出力，怎麼能隨 著我四下奔波呢？那李幫主也是妳的朋友，對妳亦似有情，妳自得找到人家才行，才能給丐 幫好交代。我武功縱失，再練不就得了?靈曦已服下龜息丹，藥效能持續十五年的時間，夠 我一邊練功，一邊找書了。」 吳喜兒服袖拭掉淚水，心想:「我對你也有情，你難道就不用給我交代麼？」 慧難轉身走向慧妙，挽著她走到大石後，嘆了口氣，道:「六師姐....感謝妳對我的諒解， 還這般長途跋涉來救我，妳對我的心意，我自是明白，但...我已答應了靈曦，要伴她共度 一生。妳對我的恩情，此生恐怕難以為報。我....已不知該怎麼樣面對妳...只好請妳受我 一拜吧！」便要跪下磕頭。 慧妙那日知慧難上普陀山來，心中悔恨萬分，自覺無臉見他，便躲了起來，並讓其他人假造 不在庵中的消息，誰知仍是抑制不住心中思念，趁夜黑寂靜之時悄悄的出庵來，見了他那一 面，卻是無法自拔，之後便一直悄悄的跟在他與胡靈曦之後。 她一路上見二人舉止親暱，心中不知流下了多少淚水，數次想就此離去，終生不再出庵，但 情根早已深植，難以自己，竟渾渾噩噩的跟到了福建。 當她見二人上船後，心也累了，不再跟去，在當地遊魂般的亂走，只覺天大地大，已無自己 容身之處。沒想到就這麼湊巧的遇上吳喜兒，聽聞她告知了上官歐陽已到桃花源鎮的消息， 登時心頭大震，當即與吳喜兒快馬加鞭，欲搶在慧難頭前趕到桃花源鎮，但沒想到仍是慢了 一步。 她心中十分自責，倘若當時繼續跟下去，說不定能暗中保護自己的妹妹，阻止上官歐陽，也 不會造成後來這般悲劇。此時她早已哭紅了眼，低下頭，道:「不用...不用了...咱們...咱 們不是最要好了嗎...先前是我太衝動...還害得你受重傷...是我太任性...才會害得妹妹.. .變成這樣...該道歉，該磕頭的...是我才對。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師弟..逐出師門什麼的， 都作不得數...你可要快點回來..別讓妹妹等太久...也...也別讓我...等太久..」最後幾句 已聲若細蚊。 　　 慧難心情一陣激動，伸出手臂與她擁抱在一起，過了好一陣方才鬆開。 他向大家揮手道別後，邁步而去，身影漸漸的消失在地平線之下。 　 《桃源風雲錄 完?》 ================================= 慧難的冒險故事終於告一段落了，感謝大家這些日子的閱讀與推文，第一次寫武俠小說，老 實說還蠻累的，畢竟學識涵養不太夠，尤其在寫武打的部分，真的都要想很久，畢竟要寫出 一定篇幅還有畫面感，每寫大概兩三段就要讓頭腦冷卻一下。老實講「桃源風雲錄」這個名 字取得很不滿意，因為一開始是想寫主角群在一個小鎮發生的快意情仇故事，有點像西遊記 那樣的章回小說，每一篇都是解決不同的事情，沒想到寫到最後變成主角到處趴趴走，甚至 還到了台灣來，以後修改時可能連標題也會改吧。 有些人物也都是臨時想出的，像吳喜兒，本來她的腳色大部份特質是要分配給胡靈曦的，但 胡靈曦不會武功，而且只是個村姑，很難讓武俠劇情推演下去，所以就這麼湊巧的又創了一 個吳喜兒。 關於大反派上官歐陽，也覺得有些不滿意，本來他的戲份應該是要第二多，但由於不太會描 寫這種翩翩公子的腳色，寫著寫著就不小心讓他神隱了。 主角慧難的個性有些人會認為有點不一樣。的確，回頭看了大概，他剛出場時，就像個開開 心心的小朋友，到了中期變成了一個有點衝動的青春期男孩，尾末好像又轉變成一個帶著憂 鬱色彩的青年，我認為這就是一個腳色的成長，雖然有些部分是有點牽強啦！ 接下來應該會針對全體作修改，希望這些日子有在看文的朋友，可以推文給一點意見，例如 哪 個人名字取得很爛，哪段劇情有bug，哪裡冗詞贅字太多，都可以毫不留情的指正，也歡迎 大家分享一下心得之類，例如喜歡哪個腳色，哪段劇情，身為第一次創作，很想知道其他人 的看法阿! 下一部「雙面女俠」是承接這部劇情的，有可能會出，但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不用期待也 沒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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