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故居葬龍魂 虛招奪長老 (六) 　　但上官鴻江最終還是抵受不住那老婦人的一再追問，只能說道：「抱歉前輩，我三叔 公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亡故……」 　　那老婦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彭絹平白無故等了二十多年，等到的 卻是同一句話，哈哈哈……韓刈，你都死了二十多年，我到今日才從你的親人口中得到你 的死訊，哈哈哈……天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彭絹聲嘶力竭的喊叫著，淚水從她 滿是皺紋的臉上滾滾落下。 　　上官鴻江驚訝道：「彭前輩早就知道我三叔公已然亡故，為何還要在此等上二十年 ？」 　　彭絹愴然道：「江湖傳聞十之八九是不可靠的，我總要聽聽韓門的人怎麼說，誰知道 自從那場慘劇後，殘存下來的韓門之人竟沒有一個重回隱龍崗，後來聽說韓釗自盡、韓剛 加入瞿陽幫，其餘韓門之人不是跟著韓剛加入瞿陽幫便是淡出江湖，我不過是個沒名沒份 的人，又怎好意思到涪州問東問西？只能在隱龍崗下等著，看看會不會有韓門的故人回來 ，誰知道這一等便是二十餘年，可等到的還是『亡故』二字，刈哥……刈哥……我在這兒 癡癡的等你，即便你已化為白骨，我仍對你不變心，你找得著這麼愛你的人嗎？刈哥…… 你若天上有靈，便應我一句吧……」 　　上官鴻江心想：「原來彭前輩是三叔公的情人，即便三叔公已經亡故二十餘年，彭前 輩仍難以忘情，不知道兩人當年愛得有多深……我若死後，不知道會不會有哪個姑娘替我 如此難過？純兒肯定會很難過，但她定會跟宇文兄好好過日子的。寒妹呢……寒妹說她只 愛我一人，但聽太白兄所言，只怕她會被迫嫁給別人，我究竟該不該接納寒妹？怎麼做才 不會遺憾？」 　　兩人久久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上官鴻江才扶起彭絹，繼續上山。彭絹雖然中了刺 身烏頭之毒，但仍勉力行走，不願讓上官鴻江背她。 　　此地的陰陽四時陣雖比瞿陽幫總舵中的更加繁復巧妙，但畢竟已被火燒過，加上年久 失修，許多地方早已荒廢，上官鴻江不費吹灰之力便來到昔日韓門大宅的門口。 　　只見大門片片碎裂，門楣上的牌匾歪斜，牌匾上的「兩儀歸一」四字看得出來本是刷 上金漆的，但歷經二十餘年無人維護，早已斑剝不堪。 　　上官鴻江跨進屋舍，裡頭盡是當年打鬥的痕跡，器物散落一地，還參雜著不少兵刃， 也不知道是韓門還是瞿陽幫的人被殺之後遺落下來的。 　　上官鴻江讓彭絹坐在大門內的台階上，逕自朝屋舍裡四處探看，隨處可見散落了的骨 骸，大半都已不成人形，想來是被飛禽走獸給啃食、攪亂的。上官鴻江愈往裡頭走，骨骸 數量愈多，有幾處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顯然當年有人刻意將屍體堆疊在一起，上官鴻江 想到當年血流成河、遍地死屍的景象，心中又是哀傷又是憤怒，但如今上官鴻江身為瞿陽 幫的副幫主卻要來安葬昔日韓門三傑之一的韓剛，這憤怒卻要向誰去宣洩？上官鴻江只覺 得那種無可奈何的哀傷更加濃烈。 　　上官鴻江強忍著心中的悲傷，在屋舍中走了幾圈，選定了幾處地方後，便轉回了門口 ，但彭絹卻已不在剛剛上官鴻江放下她的地方，上官鴻江一驚，心想：「彭前輩中了刺身 烏頭的毒，照理說眼下應當四肢麻木、難以動彈才對，怎麼消失得不見蹤影？」 　　上官鴻江怕驚動她，不敢開口喊叫，所幸老宅荒廢已久，塵土甚深，上官鴻江找到拖 行的痕跡，便順著痕跡去找人，果然在一個小涼亭旁找到了彭絹，上官鴻江靠近道：「彭 前輩，咱們下山吧，明日我再帶人上山來安葬我叔公。」 　　彭絹彷彿沒有聽見上官鴻江的話，自言自語道：「刈哥，我道你早忘了我，沒想到你 在這裡等我……刈哥，我惦記著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忍心一直都不來看我？」 　　上官鴻江知道彭絹受到的打擊太大，一時之間精神狀況不大正常，抓住彭絹的肩膀搖 了搖她道：「彭前輩！韓刈早已死了二十多年了，老早便化作白骨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醒醒！」 　　彭絹推開上官鴻江，那力道全然不像風燭殘年的老婦人，彭絹狂喜道：「你別瞎說， 就在這裡，我的刈哥就在這裡呀，你別阻攔我……」說著便起身要抱住某人的樣子，無奈 彭絹身前什麼也沒有，只能直直往前倒，上官鴻江往前跨了一步，打算要拉住彭絹，但彭 絹不但沒有要接受上官鴻江援手之意，反倒揮掌打向上官鴻江，上官鴻江知道彭絹掌風驚 人，不打算跟她硬碰硬，側躍一步，避了開去，只見彭絹硬生生倒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 地上，昏了過去。 　　上官鴻江喃喃道：「你昏了過去也好，省得我來動手。」 　　上官鴻江背起昏過去的彭絹下山，走到山道入口時，看到魏坷在山道外來回踱步，神 情甚是緊張，看見上官鴻江下山，彷彿鬆了一口氣似的，連忙上前道：「副幫主怎麼隻身 跟這老婆婆上山，好歹也要等我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上官鴻江笑道：「這老婆婆武功比你高得多，我一個人還能應付她，若你在場，只怕 照應你就花去我大半的心思了，還打得贏她嗎？不說別的，單就輕功，你就遜了她這麼大 一截，我要怎麼指望你？」魏坷自知武功不及，無可辯駁，只能唯唯諾諾稱是。上官鴻江 交待魏坷將彭絹送回她的小屋後，逕自回梁州分舵去了。 　　翌日，上官鴻江帶著魏坷及百餘名瞿陽幫幫眾抬著韓剛的棺木上山，還有許多幫眾帶 著圓鍬、鏟子、鋤頭、鐮刀、籮筐等物品，這些幫眾也不知道副幫主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直到走進韓門荒宅，這才開始感到毛骨悚然。上官鴻江道：「此處是韓龍頭的故居，二 十多年前曾發生過一件慘案，從那之後便沒有人再來過，今日韓龍頭亡故回歸故居，我打 算將二十多年前的亡者一同安葬，請魏分舵主將幫眾分成數隊，在我指定的地方挖洞，好 掩埋荒宅中四處散落的骨骸。」幫眾們雖然萬般不情願，但在上官鴻江恩威並施之下，仍 是將散落在荒宅中的骨骸一一收殮埋入土中。 　　上官鴻江在原本的大堂前，劃定一塊地方作為韓剛的墓地，讓幫眾挖了一人多深，這 才將棺木緩緩放下，覆土後形成一個小丘，上官鴻江在一塊青石板上刻上「梁州韓門故韓 公諱剛之墓　外姪孫上官鴻江泣立」，背面刻上「擎天飛龍二十載，出身韓門有誰知？宵 小圍攻落平陽，梓州身死還故居。」 -- 雨不懂風的瀟灑 所以潸然淚下 風不懂雨的悲傷 所以四處流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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