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登陸 坐著船，橫越一片海洋，去到另一個陸塊，在我來說是第一次。 下船的那一刻，台灣本島的一切人事物似乎都離我非常遙遠了。海洋專制地阻 隔了一切。 對蘭嶼的第一個印象是安靜。 除了海浪聲、風聲和偶有的車聲之外，人的聲音很少。之所以會用「安靜」形 容，是和大都市的喧囂比較的緣故；但若轉換一個觀點，安靜是生活原有的正常狀 態，城市的喧囂才是極其不自然的。這是我踏上這座島嶼時，首先浮現的想法。 類似這種對比和轉換觀點的想法，以前當然也曾有過，只是無法像實際來到這 裡之後那麼強烈。以前慣有的想法大約是「你聽! 蘭嶼多麼安靜!」，而來到這裡之 後，想法就會自然地轉換成「嘿! 台北真是吵死了!」。像這樣的轉變，是不曾旅行 的人無法真正體會的。 四個年輕女孩提著行李並排走在路上，果然很引人注目，步行沒多久，就有人 停車表示要讓我們搭便車。於是我們來到了椰油部落。 雖然是中午，但做生意的店面幾乎都是關著的，人也不多，偶見老人赤足走過， 孩童三三兩兩，倒是有不少山羊和狗悠哉地在街道上閒逛。 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餐，是在椰油入口附近的「顏大姐自助餐」用餐的。 顏大姐是個熱心的人，她的店裡很熱鬧，聚集了些許遊客以及一群在附近工作 的工人，工人們都有著健康的膚色和爽朗的笑容，一見我們走進店裡便大聲地向我 們打招呼，並不停地打量著我們。店裡擺著幾樣簡單的家常菜，都是台灣口味，想 必是為了迎合外來遊客的口味。 在那兒吃飯最有趣的是，可以同時聽到達悟母語、台語以及國語交雜。當地的 工人因為大多曾到台灣工作過，所以國、台語也講得頗為流利，然而不管說的是哪 一種語言，共同的特色就是如陽光般的親切及友善。 用過午飯，我們悠閒地走在街道上，一旦來到這裡，就會覺得趕時間或者匆忙 慌張都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中午的太陽雖大，但並不讓人覺得特別熱，因為海風吹 拂的緣故，乾爽而舒適。 我們在某戶人家前遇見一位主動和我們交談的老人，他的身形瘦小，頭髮散亂。 他以不甚流利的國語問我們是從哪兒來的、想待幾天之類的問題，談話結束時還慎 重地和我們握手，並叮囑一切小心，令我們感到十分窩心。 而在另一邊的空地上，有一群老人正在雕刻著木船上的圖紋，他們安靜而默契 良好地分工合作著，其中一位老人轉頭看見駐足的我們，便露出了羞赧的微笑。 在這裡，時間的流逝似乎和我們以往認知的不太一樣。它變得平和、緩慢，而 且連貫成一個未經切割、融合感十足的整體。這裡的秒針彷彿不是「滴答滴答」地 走著，而是像「嘶～嘶～」一般發出非常微小的聲音，神不知鬼不覺地滑過。當下 會因為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而感覺時間像是一盆果凍般靜止，但如果經過較長的時 間，又會恍然發覺時間飛快地跳躍前行了好大一段。蘭嶼的時間的流逝，就是像這 樣子的。 因為我們四人都沒有機車駕照，所以原先打算租腳踏車來騎，但經過一番打聽， 全島似乎已經沒有腳踏車出租這回事了。聽說前些年還有，但因長年海風吹拂，器 械容易損壞，那些腳踏車都已敗壞失修了。看來我們只好先請民宿的主人開車來接我 們，到了民宿之後再想辦法吧。 我們投宿的第一個民宿，是位於漁人部落的「女人魚民宿」，也叫「姆里塔海 人工作室」，之所以會有兩個名字，是因為這是由蘭嶼人mulita和他的台灣老婆小 施共同打造經營的，而「女人魚」是小施的蘭嶼名字。這間民宿今年夏天才開張， 由於房子局部尚未完全粉刷處理好，所以價錢訂得特別便宜，因緣巧合地就成為我 們第一個投宿的地點。 第一個投宿地點是很重要的。住在那兒的感覺、受到的招待、遇見的人們等等， 都將先入為主地影響對於旅行整體的印象，而且影響程度相當大。當小施從廂型車上 走下來，帶著開朗而明亮的笑容，熱情地向我們打招呼時，眼前關於旅行的一切，就 像雨後放晴的天空般，在那一瞬間毫無保留地燦亮了起來。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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