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古泊設伏 (13) 　　殷衡冷笑道：「分明是要她以色媚人，是罷？以往倒還好，不曾真出過甚麼事，可也 沒少讓男子佔便宜。這次深入陌生之地……」 　　一眾漢子面面相覷，都不作聲。半晌，呂長樓道：「封小娘容貌長得特別周正－－」 　　文玄緒道：「甭矯情了，她就是生得好，男人見了都得流哈喇子。男人褲襠裡的物事 一癢，便甚麼真話都對女人漏了出來。」 　　殷衡雙眉揚起：「你可算說出來了，不就是拿她去引男子的色心？讓她孤身入險，算 甚麼玩意？」 　　文玄緒一愣，道：「甚麼『甚麼玩意』？」見殷衡面色愈來愈鐵青，猛地會過意來， 道：「他媽的，說半天你是怕她被男人睡了？還是怕她被男人摸太多了？你他媽腦子壞了 ，那小娘是待過南曲的！」 　　殷衡聲音益發低沉：「她在南曲只跟義母學藝，沒見過客，西旌打點過的。」 　　文玄緒打個哈哈：「就算當年沒破身，還能不知道男女是怎麼一回事？咱們連命也不 是自己的，娘們的身子算－－」 　　他一個「啥」字還未出口，眾人只感覺一陣勁風從石桌掠下，青影倏晃，文玄緒下巴 已吃了一拳。緊接著「啪啪」兩響，文玄緒刀鞘挺出，接連架了殷衡一拳一掌。 　　二人自家夥裡打架，殷衡輕功掌法使出時均留了大半之力，文玄緒挨他僅出了兩成力 的一拳，石頭般的腦袋也不至於暈眩。然而高下立判，文玄緒應變雖快，仍擋架不住那飛 身欺近的第一拳。 　　江璟在旁聽著，本也是愈聽愈怒，不料殷衡竟會出手攻擊同僚，驚詫之下，連發怒也 忘了。只見殷衡秀目迸射凶光，罵道：「娘們就比你賤麼？你既然送命都不怕，怎不自己 去賣？」說著縱身又上。 　　他盛怒之中，手下依舊容情，文玄緒刀鞘又架開他一掌。這一掌卻劈得重了些，迴空 訣「磁進」之力從刀鞘傳回，直通文玄緒胸背。文玄緒胸肌好一陣痠，怒啐一口，抬腿踹 出。可他畢竟也留了情，直踹小腹的一腿雖厲害，到底也只是做個架勢，要將殷衡迫開。 不料殷衡斜竄閃過，又在文玄緒肩頭斬了一掌。 　　文玄緒平日的火性只有比殷衡更大，剛才被殷衡一通發作，暫時摸不著頭腦，現下火 氣也衝上來了，刀光驟閃，已拔出了刀：「臭娃要跟老子打架？」刷刷兩刀，在殷衡身周 掠過。他與呂長樓日常比試從未怕見血，殷衡要是當真不識好歹地糾纏，他說甚麼也得在 臭娃身上劃一刀。 　　驀地裡小院之外風息乍動，江璟體內的元勁登時感應，知道另一個輕功上乘之人已到 ，而那人內勁之渾厚，遠遠超出院中眾人之上。但見黃裙大袖翩舞，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子 如春蝶般輕盈飛縱，直入戰圈，一邊一掌，將殷衡的拳頭與文玄緒的刀背分別崩開，喝道 ：「沒出息！」 　　殷衡與那力道一觸，立時凜然退後躬身，文玄緒也即撤刀，叉手行禮。 　　那人轉過身來，眉頭攢聚，透著極是不屑：「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一個個腌臢腦 袋。」 　　殷衡道：「師父，徒兒知罪。」那邊的文玄緒拿不準事態，見麥苓洲瞧向自己的眼光 更為不滿，硬著頭皮道：「請姥姥指教。」 　　麥苓洲道：「李公子說了，只有封祁能去，只因要潛入某地內宅的女眷居所。」 　　殷衡又是一凜，輕聲道：「是大哥的令……」 　　麥苓洲截斷他話：「這本是赤牌子的活計，未必須行刺殺之務，卻亦不可不預作暗地 殺人的準備。然而接赤牌子的人之中，找不出一個暗算的本領既有她這般高、又是女子之 人。李公子和我合計，他便說還是讓封祁去罷。」又冷盯著文玄緒：「你胡言妄語，詆毀 同僚，這可知錯了？」 　　江璟心下稱快：「小祁曾說麥苓洲憐她同為女子，常迴護於她。這『滾扇刀』方才說 話如此不堪，且看麥苓洲怎生發落他。」 　　文玄緒卻有話說：「老文說話向來粗魯，可也沒遭西旌規矩罰過這一條。」 　　麥苓洲輕哼一聲：「大夥草莽豪傑，誰人說話不粗魯？然則，妄自揣度上令、散播虛 情謠言呢？」 　　文玄緒登時渾身一個哆嗦，拋刀在地，單膝跪下，拱手大聲道：「老文不敢，老文知 錯，老文再不敢了！」 　　麥苓洲不理會他，目光轉向霍齡、呂長樓，這二人剛才均曾幫著文玄緒說話，明裡暗 裡地指封祁此次出行乃是以色媚人，都也犯了「妄自揣度上令、散播虛情謠言」的嫌疑。 霍呂二人各自一震，身子都矮了，跟著文玄緒單膝跪了下去。 　　麥苓洲又看向殷衡：「你自以為仗義，對同僚出手，是奉了誰的令？你就不曾妄自揣 度上令嗎？」 　　殷衡也即跪下，而且是雙膝跪地，一言不發。麥苓洲喝道：「我問你奉了誰的令！封 祁出行是奉了令的，你又是奉了誰的令，既對此事多嘴饒舌，又毆打同僚？」 　　江璟心道：「是啊，他為了甚麼？」 　　照說，他早已見慣殷衡縱情任性，亦目睹殷衡數次為了「義」之一字動怒，決不讓旁 人離間自己和同僚及「李大哥」之間的義氣，但只要遇上西旌命令之事，殷衡便是十二分 地自持，盡顯麥苓洲森嚴規訓下的刺客本色。孰知方才卻見到他公然質疑上令，更何況還 是為了一個無甚私交的封祁？ 　　當日從宋存仁府中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出來，殷衡對封祁毫無關懷之意，更與錢九命 一搭一唱、大佔封祁便宜。其後宅中日常，殷衡譏嘲封祁廚藝，常已到了無禮的地步，對 她辛勞掌杓全無感激之意，一點情面也不留。就這樣，江璟素來只道殷衡不把封祁的委屈 放在心上半點，更與封祁之間頗有嫌隙。 　　不料這一趟出去，殷衡居然沒忘了給封祁捎禮物。方才，他更為了封祁的處境名聲， 不惜與文玄緒大打出手。種種舉動，透著對封祁竟是如此掛心，不由得江璟不驚異難言。 　　殷衡抿嘴不答，只是把頭垂得更低。麥苓洲站在他前面，瞧不見他臉；江璟站在側旁 ，卻看見他低垂的長睫不停搧眨，似是心中栗六不安，盡力俯首掩飾。 　　麥苓洲大袖一拂：「這回便罷了！都給我記著老文最後那句，且看是不是當真再不敢 。」大踏步走出院子，遙遙說道：「文玄緒、殷衡，你二人爭拗打架，只消誰不曾打死了 誰，老身一概不管。」 　　文玄緒提刀跳起身來，繃著臉便走，也沒有跟殷衡和解的意思。 　　這樣一鬧，眾人全沒了興致，殷衡懶洋洋地道：「沒勁，都散了罷！」提著那口裝著 零星禮物的布袋，回過身來，只見江璟滿臉詫異地瞧著自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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