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的预产期大概是四月初，但因为胎儿长大的速度太快， 所以跟我约三月底、足周後，到医院催生。 在吞了四颗药、耗了大半天都没有明显产兆，反倒是走楼梯走到腿快断了， 医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让我先忍住腹痛回家休息，隔两周再说。 很遗憾的是第二次催生在吞了六颗药、几乎耗上一整天仍然没有明显产兆， 再加上阿猫已极度不耐烦、急着回嘉义顾猫，医生再次宣告停止催生， 让我想办法回家休息，等到真的有产兆再来医院报到。 究竟那天我是怎麽搭公车回家的，老实说，我完全忘了， 只知道那天的公车司机看到我死撑着虚弱身体上车的鬼样子後， 我难得搭了趟没有急刹、非常平稳行进的公车。 到家後，我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一个人去生小孩，除非自己有超乎常人的理智线和意志力。 很刚好的是：我有。 很难描述当下的心情是什麽，当然也不可能记得 从看着阿猫走出待产室到我踏进家门抱起桑尼究竟在心里骂了多少脏话。 原来，我跟孩子比那三只猫还不如。 照阿猫的说法，我家还有父亲跟小姑姑可以加减照顾我， 但在嘉义的三只猫除了他就没人照顾了， 所以被小姑姑要求请假来高雄陪产的他从陪一天变成陪三天已经仁至义尽，我该知足了。 至於小姑姑对我们关系的冷言冷语和时不时的挖苦嘲讽， 我只能选择充耳不闻，让自己活成一个永远在傻笑的白痴。 反正，她跟老爸始终认定我是因为太爱阿猫才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的， 那就这样吧！我连解释都懒了。 一周後，医生见我还是没来医院报到，索性打电话跟我约了最後的等待期限。 若十天後还是没产兆，乾脆就挑当周三她没门诊的时候开刀， 把赖着不出来的澳客猴小孩抓出来吧！ 由於怀孕後期的水肿状况颇明显，再加上肚子快速变大， 不良於行的我实在没办法带晴天出门散步，每天都跟晴天在家大眼瞪小眼， 然後对着肚皮问妹妹什麽时候要退房，否则再耍赖住下去要收费了。 终於有天我实在太想念久违的手摇饮，乾脆趁小姑姑和老爸都不在家的时候， 带着晴天走到附近的七里香买了杯布丁珍奶，喝完再慢慢散步回家。 然後当天半夜，我就落红和规律阵痛了…… 晴天看我表情不对，还一直在记录阵痛时间， 所以牠很温柔地挨在我身边趴着，将头放在我大腿上， 耳朵贴着我的肚皮倾听妹妹的动静。 约莫一个钟头後，小姑姑才发现我的异常，决定先带我去医院再说。 三更半夜的街头实在不容易拦到计程车，但我们的运气算不错， 才刚走到超商，就看到前方有台计程车放慢速度朝我们靠了过来。 司机大叔是个好人，一度犹豫要开快点还是以一般速度但比较稳的方式到医院， 我只好跟他说：「其实我不晓得什麽时候会破水……」 然後他就加速了，到医院门口时，还跟我说了声加油并祝福我顺产。 守在待产室的三个护理师看到我就笑了，说我总算出现了。 一个马上拿了院服让我换上、一个立刻联络我的产检医生， 还有一个被小姑姑绊住，回答了很多问题，包括能否让我吃东西，免得我饿到。 但很遗憾的是，在我换完衣服後，我的腹部已经剧痛到让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还是护理师们走进厕所并一左一右将几近昏迷的我架回床上休息。 在残留的印象里，每当我睁开眼看到小姑姑，跟她说我真的好痛时，她只会告诉我： 「你就痛吧！我帮不了你。」 然後她便合上双眼，继续打盹。 当我的主治医生出现时，我彷佛看到了救星。 医生也从护理师那边知道了我的状况，再看到小姑姑的反应， 乾脆让我进去生产室待着，等麻醉医师到了就能打无痛。 也不晓得是无痛针长得太吓人，还是我已痛太久，又吐到快发疯， 总之我最後的印象是医生说了句：「哇靠，她的麻醉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而我到嘴边没说出口的回答是：「总比我家狗子麻不醉好吧？」 然後我就不醒人事了。 当我恢复意识时，不是小孩终於生出来了， 而是医生怕我睡太熟就不用力生了，所以她把麻醉药停了，我也因此彻底痛醒。 此时，已经开到九公分了，连羊水都忽然破了，差点把准备触诊的护理师喷了一身。 即使跟着医生与护理师的指示， 我还是无法配合阵痛的时间用力把子宫里的澳客挤出来。 护理师忍不住问我是否一直都有经痛的问题， 见我点头後，她无奈地说难怪我不会分哪种痛才是痛。 由於生产时间实在过了太久，且胎儿竟然还会在子宫内转动， 造成胎位一直改变，难以捉摸，甚至疑似吸到胎便， 医生希望我放弃自然产，改为剖腹产，免得出什麽意外。 很糟糕的是此时不仅麻醉医师正好不在，连小姑姑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根本没有任何家属能帮我签手术同意书。 更绝的是我的手机和包包都在小姑姑手上，自然医护人员完全没办法联络上她。 我只记得老爸的手机，但老爸一时三刻赶不过来， 而且他打小姑姑的手机也没人接听，这让在产房的我们急疯了。 当小姑姑悠悠哉哉、哼着小曲踏入产房时， 医护人员马上过去跟她说明情形，并请她签字，才把我推进手术室。 此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难怪人家都说生小孩的事情会记一辈子……」 我永远记得在被推进产房的那一瞬间，麻醉医师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快结束时， 我忍不住落泪跟她说：「拜托，救我。」 想当然尔，在麻醉药重新注入我体内後，我又彻底茫了。 我不太记得医护人员跟我说了什麽，而我又回答了什麽。 我冷到一直发抖，导致医生很难下刀，只好请护理师替我盖上毯子。 我唯一清楚记得的对话只有医生终於下刀把我的腹部切开时说的： 「你的子宫颈口跟产道根本没对正，难怪胎儿一直翻转、改变胎位却还出不来。 这情形根本不可能自然产啊！一定要剖腹的！」 我淡淡回了句：「我都找你产检啊……」 医生很无奈地表示：「你这情况除非剖腹，否则根本不会发现。」 於是，在历经两次催生和失败的自然产後， 透过剖腹，我总算是抱到了其实很想退房但却被屋主关在豪华独栋别墅里的屁猴澳客。 「嗨！澳客，你终於退房了。」 对女儿说完这句话後，被她亲了一口的我伴着她的大哭声再次沉沉睡去。 然而，生、心理最折磨到让我再也受不了在恢复室频频尖叫、惨叫、鬼叫的原因 竟是每次医护人员来检查伤口的时候。 较年轻的护理师在听到我第三次尖叫并看到我的眼泪後，忍不住笑道： 「我看你前面待产、生产也没发出什麽声音，怎麽到这阶段才叫成这样？」 「因为真的很痛啊……」我早已泣不成声，「拜托轻一点啦！」 被推回病房时，已是晚上十点。 跟小姑姑要回手机後，我随手传了几封简讯给朋友们， 告诉他们我挺过来了，要探访请等到我转入月子中心後。 但是隔天出现在我病床前的是大半年没联络的翊澄和一箱尿布，以及一名陌生女子。 「下次传简讯可以讲大白话吗？你怎麽觉得我知道什麽叫『全餐』？」 翊澄忍不住抱怨着，「我又还没当爹。」 「你又不是没朋友可以问。」我意有所指地道，「所以……？」 「追求中。」翊澄直接承认了。 「喔，加油！」我淡淡地笑了。 「我还是不懂你坚持生下来的原因是什麽……」翊澄搔搔头，「你真的是疯了。」 「我本来就疯了。」我就是想跟你断绝关系才生了一个不是你的孩子啊！ 「好啦，你多休息，我先送『未来的女朋友』回去了。」翊澄依然是个痞子。 「欸……」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心口不一地说了，「老大，要幸福喔！」 「当然！」翊澄挥了挥手，「闪啦！掰了！」 如果我无法给你幸福，只愿在你身边的她能好好与你相处。「掰！我的初恋。」 --- 许书豪〈不再打扰你〉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42sI5ckrRY 2021.03.13 by 醉猫 @KH === 醉猫碎碎念： 抓紧时间，加减写了一些，然後就完全没库存了。 嗯，拖稿万岁！（欠揍） -- 任何数字加上9，都会回到原型。 那麽感情呢？ 加上酒之後的感情，也可以回到从前吗？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218.166.40.31 (台湾)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tellstory/M.1615576040.A.176.html ※ 编辑: saweo1437 (218.166.40.31 台湾), 03/13/2021 03:1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