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101400085 (小纬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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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创作]桃源风云录-84-近乡情怯
时间Sun Oct 14 20:49:43 2018
斗换星移,历冬经春,转眼间,岛上的时光已过了一年,慧难回归中土的慾望似乎已被冲淡
,弑师的自责,师门的思念,已尘封於心底最深处。至於对上官欧阳的怨恨,偶尔会在夜深
人静时一闪即逝。虽然答应胡灵曦不再报仇,但总是有意无意的,趁胡灵曦不在时,私下去
练拳脚,彷佛在作什麽准备。
胡灵曦的样貌奇特,在那群土着眼里,却宛如神明一般,人人对她恭敬有加,不时会献上「
供品」。她虽然心中怀疑,每每向慧难及刘熹问原因时,总是被搪塞而过,只是这辈子从来
没受过这种礼遇,让她也不禁受宠若惊,脸上绽放出以往没有的笑容。慧难见她在这住的开
心,心下甚慰,偶尔忖思:「如果能陪她在这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那也是何等快活之事
。」
土着们每年盛夏之时,都会举办七八天的祭典,乃是感念上天赐予丰收,同时亦代表男子成
人的仪式,族人们会在晚上绕着篝火,手拉着手一边跳舞,一边高歌,在祭典最後一晚,部
落的年轻女子会由母亲带领挑选配偶,女孩若有喜欢的对象,便可将那会分泌红汁的果实塞
到男子身上的袋子里。男子若有意,便会将身上的袋子交给女孩,同时邀请她一同跳舞。
刘熹与胡灵曦也被当作上宾参加祭典,由於母亲不在,所以便由村里的灵婆带领挑选情郎。
胡灵曦心里怦怦乱跳,只想着慧难到底去哪了,在这等重要时刻竟然不见踪影。
那日与慧难比试的那青年名叫恺,乃是族里最强壮、最勇猛的战士,在祭典中的竞赛拔得头
筹,深受族里的女孩爱戴,一圈舞跳完,身上的袋子已快塞不下果实。但他始终没交出去,
眼珠子紧盯着那个白发如银的少女,嘴唇发乾,只希望能获取她芳心,袋中果实再多,也及
不上她一枚。
潮声如雷,心思如潮,慧难站在海滩上,望着遥远的彼方,他身上大汗淋漓,已将所会的武
功都练了五遍,但就是从来没练过南海菩提掌,心里有股阻力刻意使自己不去练这套掌法,
因为这套掌法,是他与师父、慧妙、水月庵的羁绊,如今羁绊已断,掌法也从心中消抹。
他一心一意听着海潮之声,彷佛让自己溶於天地,浑然不觉刘熹走到了身後,直到刘熹说了
一句:「男子都在等待情人,你却在这练武,好煞风景阿!我看灵曦可要慌了。」这才醒觉过
来,脸上一红,道:「活落筋骨罢了,这麽久没练,已大生疏。」
刘熹道:「大是生疏不要紧,足够对付上官欧阳便可。」慧难一怔,道:「我已答应灵曦,不
再想报仇的事了。」
刘熹道:「不报仇,你的心结解的开麽?」慧难道:「人生中本来就会有许多心结,有些结不
是非解不可的。」刘熹点了点头,道:「难得你会如此豁达,只是你的这个结,可是占据了
好大一部分,如果不早日解开,不怕会生出心病来麽?」慧难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方道:
「时间久了,绳子便会腐朽,那时结便自然解开了。」
刘熹嗯了一声,转开话头,又问:「你什麽时候要离开岛?」慧难心里一凛,低下头,道:「
我也不知道,灵曦在这岛上住的开心,我便陪她住一辈子。」
刘熹呵呵一笑,道:「小子牛头不对马嘴,我是问你,没问灵曦。」
慧难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道:「刘伯伯你...你...我...」刘熹道:「别你别我了,你们
俩的事,我岂会不知?但有些事情,是非解决不可的,这就是踏入江湖的代价。灵曦是个平
凡的村女,待在这里能永远开心,你身为武林中人,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已永远寄宿在心里,
待在这岛只能暂时逃避现实,时间一久了,便会有所厌倦。」顿了一下,又道:「正如你所
说,时间一久,代表羁绊的绳子也会腐朽,你和灵曦之间的结,不也是如此麽?」
慧难默不作声,思考他的话,打量着:「我当真忘不了江湖吗?曦妹对我情深意重,我这一
去,当真割舍的了她麽?」
刘熹突然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也不用灰心,有些结,必须经常解开後再重新绑上,才会
越来越紧,绳子若腐朽了,也可以换上新的。况且,一个能跨越大海的结,是没那麽容易解
开的。」语罢,转身离去时,又丢下一句:「你师父的忌日快到了 ,也该回去祭拜一下。」
他说的这个结,似乎是在说与胡灵曦之间的羁绊,亦像是在说与慧妙之间的心结。
慧难回去时,祭典已结束,犬声止吠,部落中一片宁静。他走到胡灵曦的草庐,想与她说几
句话,却发现她不在,於是又走回自己的房间,还未进门,却看见里头有火光,当即推门一
入,只见胡灵曦坐在床头,面色木然,眉宇间流漏怨怼之情。
她问道:「你去哪了?」
慧难不好意思的上前,陪笑道:「也没去哪儿,四处逛逛罢了。哈哈,话说今天哪位仁兄天
赐洪福,得到了你的芳心呢?」
胡灵曦搥了一下他胸口,道:「你还有脸说笑,还不是因为找不到你,害得我今天在大家面
前出糗。那灵婆一直叽哩咕噜的催我,还把我推到那个叫恺的男子身前,一副就是要强逼我
嫁给他的模样。果然媒婆不管到哪儿都是同一个性。」
慧难道:「好险我没来参加,否则那灵婆也强逼几个女子来嫁给我,那可要完蛋大吉。」胡
灵曦啐了一口,道:「你放心,所有的女孩都喜欢恺,绝不会有人看上你的。」慧难咦了一
声,问道:「是麽?那你找我作什麽?」
胡灵曦被他抢白,羞得一时说不出话,突然抽起木棒,往他顶上敲了一记,道:「打醒你的
良心。」
两人嬉闹一阵,慧难赫地发现,胡灵曦今天脸上薄施脂粉,两腮如花,杏眼红唇,身上穿着
花色红衣,下半身裤管卷起,露出了细细的小腿与裸足。她这一年来不用作粗活,岛上丰衣
足食,心情开朗,身形不再如以前般削瘦,气色也好了很多,那衣物紧贴身躯,露出了窈窕
的曲线,乡下土气一扫而去。那一头亮眼白发,衬托着这一身好姿色,更显的美艳不可方物
,几乎不下於吴喜儿。他一时瞧得怔了,忍不住道:「你...今天...好看...」
胡灵曦一愣,脸上红的几乎滴出血,嗔道:「今天好看,平常便不好看麽?」但慧难却恍若
未闻,心神彷佛已牢定在她脸上。
能被心上人称赞,她心中自是万分欣喜,忍不住将头伏在他胸膛,拉起他的手,将果实塞入
,此中之意自不用明说。两人相拥良久,胡灵曦忽然叹了口气,道:「慧难哥哥,你刚刚在
海边跟刘伯伯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慧难当即回神,啊的一声,他知道她双眼虽盲,心里却精细,既让她亲耳听见,说其他话搪
塞也是无用。只听她道:「慧难哥哥,可不可以...永远...永远不要解开我们的结...」声音
竟微些哽咽。
慧难甚是心痛,道:「我也不想,但想想刘伯伯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现在不过是逃避现实,
虽然跟你在一起很快乐,但岛上待的久了,总有一天我可能会厌倦。中原承载着我一生的回
忆,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你不要难过,等我祭拜完师父,向吴姐姐报完平安,再...
再办妥一些事後,立刻回来找你,绝不会节外生枝。」
胡灵曦忽然摇摇头,道:「我不要。」
慧难柔声道:「傻妹子,我如果放着师姐之间的心结不管,会一辈子不安的。」胡灵曦却道:
「我不管你想怎样,就是不能抛下我。我如果不跟着你,你一定会去找上官欧阳报仇。」
慧难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登时醒悟,问道:「你想跟我一起回去?」胡灵曦嗯了一声
,道:「慧妙是我姐姐,我妈妈也在普陀山上,我好歹也算是半个普陀山弟子,回去祭拜静
月师太也是应该的。」
慧难见她又露出了那无人能阻挠的坚定眼神,知道她已打定了决心,便问道:「如果刘伯伯
不许呢?」胡灵曦道:「他不许,你就偷偷带我走,勉强让你破例动武一次。」
慧难不禁苦笑,顿了一会,道:「咱们这次一去,便要作最坏的打算,我瞧你挺喜欢这的,
倘若永远回不来,那也不打紧麽?」胡灵曦抬起脸,面转向他,脸上柔情似水,道:「再怎
麽好的地方,如果没有你在,对我来说都是无用。有你在身边,处处都是美丽的桃花源。」
语音一毕,立刻轻吻了他的嘴一下,宛如蜻蜓点水般,但却余韵无穷。
要回中土必要有船,岛上所有的船皆已离去,慧难只好徒手作起,正好夏天吹的是南风,如
果顺风而上,便不用穿过黑水沟,而且能直接在浙江登陆。因此他必需在夏天前将木筏搭好
。
他隔天一早便去砍树,虽然内功深,对於这种粗活甚不在行,只是一股劲儿乱砍,才砍不到
两棵,双手已长满水泡,痛得握不住斧头,连斧面都给砍凹。
土着们对於扎木筏甚有一套,刘熹通土着语言,便请恺率领族人帮忙,恺爱乌及乌,马上当
仁不让,率领着所有壮丁帮忙砍树、削木,不到三天时间,已将木筏所需的木柴砍好,所剩
的只有扎筏而已。
慧难在森林中取下百条葛藤,心想紥越多,越是稳固,但他手不灵巧,总是缠得松脱而落,
心下烦躁,出手越来越大力,不小心将缠好的葛藤扯断了十来根,闷闷不乐的在海边扔石子
。
胡灵曦知他遇上了瓶颈,於是也过来帮忙紥筏,她作惯了粗活,这些事做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她手把手的教着慧难如何缠绳,如何打结。慧难心思聪敏,一教即懂,片刻已抓住了窍门
,绑得有模有样起来。两人协力,花了一天时间便将筏紥好,乐得拍手欢呼,一齐躺在沙滩
上,享受劳碌一整天後的夕阳。
胡灵曦笑咪咪的,突然哼起土着们唱的曲,慧难道:「你好像很久没唱歌了,上次听还是咱
们挑完粪後哪!」胡灵曦道:「我只有在特别开心时才会哼歌,而且.....嘻嘻,只有你听过
。」
慧难笑道:「看来你真是天生劳碌命,累了大半天,竟还有力气开心。」胡灵曦闭上眼,道:
「以往都是你在帮我,保护我,现在终於能与你一起完成一件事,帮上你的忙,我当然欢喜
。」
慧难望着她那受夕阳晒红的脸,道:「曦妹,我觉得你好像变了。」胡灵曦笑吟吟道:「变美
了麽?这你跟我说过了。」慧难道:「我觉的你变开朗了,话也好像变多了,已不像以前那
般...那般...」胡灵曦听他吞吐,问道:「那般什麽?」慧难咽了一下口水,道:「愤世嫉俗
。」
胡灵曦呸了一声,道:「胡说,我什麽时候愤世嫉俗了?我看你才变了,早告诉过你这些事交
给恺他们作就行,你偏不肯,硬要自己来,脾气变得像牛一样,怎麽劝都不听,以後我改叫
你牛哥哥好了!」慧难接道:「我是牛哥哥,你就是牛婆婆!」胡灵曦不乾示弱道:「那你是
牛公公!」慧难道:「对,牛公公牛婆婆生一堆小牛,组一个水月牛庵。」胡灵曦知道他在讥
笑自己那天酒後乱语,心下羞愤,挥拳打去,骂道:「我揍你!」便在沙滩上直接打闹了起来
。
他们有所不知,当男女真心相爱时,是会互相包容对方的优点与缺点的,久而久之,个性也
会渐渐被同化,举止也越来越像对方。
出航前一天,胡灵曦逼着慧难代她向刘熹恳求一同出航,慧难拗不过她,战战兢兢的走入刘
熹的房里,只见刘熹正在整理着什麽东西,鼓起勇气道:「刘伯伯,这一年来多谢您的照料
,小僧明天就要出航了,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只见刘熹转过身,直接将两个大包袱塞入
他怀里。
他不禁问道:「这是什麽?」刘熹道:「海上航行多日,总需要多带些东西,水和食物都在里
面,够你们撑到中土了。」慧难一怔,诧道:「我们?」只见一包袱中露出了一角女衫,顿时
明白,他什麽事都知道了。
刘熹叹道:「人总是要与人接触的,你们年纪尚轻,待在这个荒岛上太憋屈了。里头有些古
董,是我这一生的积蓄,你们拿去当舖典了,找个好地方生活下来吧,别再回来了。」
慧难不禁问道:「您为何不跟咱们回去?」刘熹摇摇头,道:「我若回去,皇上必不会放过我
,届时还要连累你们,逃亡的日子,我已不想再过了。你对灵曦的心意,我已经心知肚明。
至於要不要还俗,我没意见,只是以你这等身份与灵曦在一块,难免会受世俗眼光唾弃,最
好还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免受不必要风波。」
他最後又说一句:「好好照顾灵曦,我的乖女儿交给你了。」
慧难走出门,只见胡灵曦缩在墙角,呜呜啜泣,即便刘曦坚持要她称自己为伯伯,也永远不
叫她为女儿,她心中仍是将他当作亲爹一样,如今是她第一次听刘熹称自己乖女儿,心中无
限的感动。慧难道:「最後一天了,去跟你爹爹说话吧。」
胡灵曦二话不说,连跑带冲进屋,哭喊道:「爹爹!」与刘熹拥在一起,宛如出嫁般的心境。
今晚屋子中,洋溢的是温暖的亲情,不再是甜蜜的爱情。
翌日天明,两人便搭上了木筏,依依不舍的向这座岛道别。在海风的吹拂与海流的推进,行
速甚快,虽然大海茫茫,渺无人迹,但二人却十分珍惜这段独处的时光,一路上谈笑风生,
情话绵绵,偶起口角,却总是能片刻烟消云散,彼此都不愿与对方冷战,不愿让彼此的心分
开那麽久。
话讲多了也是会无聊,航行了三天,慧难已感困顿,蓦地又生了教胡灵曦武功的念头。这几
天相处下来,胡灵曦的性子也变得更圆融,而且两人方因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完,刚和好不久
,态度也比较软化,才答应学那套「三才棍法」。
三才棍法只有三招,却能将身体的四面八方兼顾防守,第一招叫「拨云见日」,需将棍棒往
上一抬,同时竖棍打对方的头顶;第二招叫「掷地有声」,双手握在棍尾,如扫灰尘般左打
右点,最後腾步转身,直接变为第三招「人世沧桑」,这招最是难学,需不停的旋转棍棒,
左手交到右手,在转到背後,重新交回左手,中间完全不能停滞旋转,要让敌人无隙可乘。
胡灵曦眼睛没法看,只能由慧难贴在身後,手把手教学,甚是辛苦,她又没习武底子,教到
了晚上,仍只学到第二招的一半,慧难忍不住又想抱怨,但见胡灵曦练的十分认真,才收束
了脾气。
两人躺在船上,仰望星空,胡灵曦虽然无法看见,但听慧难讲星宿的故事甚是如迷,突然,
她自言道:「我在世时长的那麽平凡,也没做过什麽大好事,死了之後,变成的星星一定十
分黯淡。你生前救了那麽多人,又是佛门弟子,一定受菩萨眷顾,让你变成的星星又大又闪
,比太阳还亮。」慧难一愣,连忙道:「不会的,如果我是太阳,你就是月亮」
胡灵曦道:「不行阿,如果你是太阳我是月亮,咱们岂不要永远避着见不着面了?我宁愿你是
月亮,我当星星,这样一样都是晚上出来,一样都是早上沉落。只怕那时其他的星星太耀眼
,你已经看不清我啦!」慧难沉吟一下,道:「那咱们不要当月亮,也不要当星星,一起当
星空下的石头,永远在一起看星星。」
胡灵曦心里莫名的感动,只觉眼眶湿湿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慧难见她眼角泛出水光,好像
星光就在他脸颊上一般,奇道:「怎麽哭啦?不喜欢当石头麽?」
胡灵曦擦掉眼泪,骂道:「笨蛋,石头那麽丑,谁喜欢当阿?」话是这麽说,头却往慧难怀里
靠。
慧难突然转开话题,笑道:「曦妹,你刚刚说菩萨眷顾什麽的,其实也有一个人跟我这麽说
过。看来你们真是『心有灵犀』。」胡灵曦笑问道:「谁阿?这麽巧。」慧难道:「我当初遇
到你没多久後,便被杨家兄弟抓入监狱了,那时我在牢里遇见一个全身破破烂烂的女子,像
是快死了一样。我救了她一命後,开始跟她聊起了天,那时我们皆以为自己要被砍头了,她
便说了我有菩萨眷顾,往後一定上天堂,而她却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我见她说的可怜,便
提议让她假扮我其中一位师姐,这样说不定能瞒过阎王,让她跟我一块上天堂。」
胡灵曦拍手笑道:「这果然是你会想的出的鬼计,後来呢?你是逃出来了,那个姑娘该不会还
在牢里吧?」慧难道:「不,她非但比我还早出来,而且还跟我义结金兰呢!」胡灵曦啊了
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吴姐姐。」
慧难道:「对阿,吴姊姊对我很好,总是在我危难时替我出主意,像她这麽好的姑娘,我很
希望她能早日得到幸福。」讲完这句话,突然有些心虚。
胡灵曦没应他,就只是靠在他身上,呢喃道:「我也希望...」
船航行到第五天,胡灵曦已将三才棍法学完,慧难见她没天份,便不再传授武功,却将五蕴
自在禅功的吐纳法传授她,让她身子能健朗些。
说也奇怪,胡灵曦对内功的修练甚有天份,远远超过对招式的领悟,学得甚是兴起,才学了
两天,已掌握了总诀的主要部分,慧难不禁啧啧称奇。
船行到第十日,终於看到了岛岸,二人高兴的拥在一起。慧难拿起船桨,大力的滑往岸头,
只想快点重回脚踏实地的感觉。当他离岸到了十尺时 ,隐约觉得有这条岸些熟悉,赫地发
觉,这里正是他从小长之地,承载着满满回忆的普陀岛。
他一踏上岸,脚竟不自主的发颤,心中五味杂陈,又想逃避,又想上山的情感在心中来回交
错。胡灵曦早料得他会有如此反应,回头牵住他的手,道:「走罢,我还没来过这里,你这
个向导得给我好好介绍。」
二人寻着一条幽径,信步游赏,慧难一面滔滔不绝介绍风景,一边缅怀往日的时光,浑然忘
记风景再美,胡灵曦也看不见。但胡灵曦却不点破,静静的听他讲解,她知道他哪儿讲解的
越仔细,那代表那儿的回忆越深,不愿去打扰他沉浸昔事。
走着走着,便进入了一片竹林中,风打枝叶,沙沙有声,慧难陡然停步,亦没再说话,只是
静静的听着竹叶拍打声。
竹林里有座小湖,几对鸳鸯在湖中悠游着,十分悠然,慧难携着胡灵曦在一块石头坐下,湖
面平静,彷佛时间都静止,但慧难的心里的湖,正掀起阵阵波涛。
胡灵曦发觉他身子似乎微微发颤,握着她的手也冒起丝丝汗水,忍不住问道:「慧难哥哥,
这儿让你想起了什麽?」
慧难回过神,道:「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胡灵曦摇头道:「不会的,咱们之间,什麽事都
不用隐瞒,你都能接受我和上官欧阳不堪的过去,你的所有事情,我一定会包容的。」
慧难听她说的坚决,不禁为之打动,便将之前慧妙主动向自己吻上的事一一说出。胡灵曦听
完後,笑道:「如此说来,没有这口湖的契机,你就不会让师父贬下山,也不会遇到我爹爹
,更不会遇上我,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座湖呢!」便在湖边跪下,恭敬的磕了几个头。
慧难被她逗得发笑,只觉有趣,便要依样画葫芦,学她向湖磕头,突然,背後传来一阴沉沉
的声音:「上官...欧阳....上官....欧阳...」豪无生气,简直如鬼魂一般,胡灵曦吓得躲
到慧难背後,紧扯住他的手臂。
慧难转头一望,一个面色惨白的汉子在竹林中幽荡着,正朝他们走了过来,身上只剩一只手
,平举於胸,宛如殭屍。他走近时,慧难大吃一惊,竟是在岛上中毒身亡的黄二虎。
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灵异的事发生,却见黄二虎身子越迫越近,两眼发直,宛似
要冲入湖里。当下顾不得与胡灵曦的约定,揽起她的腰,斜身飘出三尺。
黄二虎赫地转过身子,又朝他们走了过来,嘴里发出荷荷的吼叫。慧难眉头一皱,气运与臂
,往地上拍了一掌,碰的一声,欲要吓阻他不再前进。
黄二虎却耳目不闻,依然大步走了过来,慧难纵步上前,翻腿踢上他腹部,他硕大的身躯立
刻飞向湖中。就在这时,一个尼姑匆匆的从竹林另一头窜出,伸臂将黄二虎的身躯抱住,但
那尼姑武功低微,竟站立不住,反而一起掉到湖里,她水性似乎也不好,不住的挥手叫喊:
「救命阿!快来救我!」
「阿凤!」胡灵曦认出了那尼姑是杨月凤,连忙叫慧难下去救人。慧难伸手拔了一根长竹,
伸到水里让杨月凤抓着,再将她和黄二虎拉上了岸。
胡灵曦久遇故友,也不顾杨月凤一身泥泞,高兴的上前抱住她。杨月凤见到胡灵曦,亦是高
兴的又叫又跳,突然心里一股莫名的感触,放声哭了起来,哽咽道:「灵曦...师兄....我以
为永远见不到你们啦!」
慧难听她仍称自己师兄,心里也是莫名的激动,问道:「小师妹,你和其他师姐们,在这里
过的还好麽?」胡灵曦替杨月凤擦掉眼泪,亦问:「我娘也在庵里麽?她...她现在过的怎样
?」
杨月凤心中激动万分,一时忘了怎麽回答,於是一手拉着胡灵曦,一手拉起慧难,便要往山
上走去。慧难忽然将她拉住,问道:「等等,等等,你先告诉我,为什麽这个恶贼会在这儿?
他怎麽...怎麽又会变成这副鬼样?」
杨月凤敲了一下脑袋,道:「对呀,我倒忘记他了。」走向黄二虎,从怀中掏住一条绳子套
住他的手,宛如牵狗一般,同时向慧难道:「咱们先回庵里在说,许久不见,大家一定都想
见你。」牵起胡灵曦,大步往竹林中走去。
慧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後头,想着待会要如何面对师姐们,尤其是慧妙,只盼她已消
了气。
走了约莫一柱香时分,古朴的庵堂出现在竹林中,外貌依然如昔,两牌对联写着:「南海生
明月,菩提心止水」慧难看见这两排木刻对联,心思如潮,心下踌躇,竟愣立在门外,提不
起步进门。
胡灵曦上前挽住他的手,温声道:「慧难哥哥,不要怕,有我在。」杨月凤见他们举止亲昵
,先是惊讶,随後噗哧一笑,道:「原来这一年来,你们已经进展这麽快啦!难怪师兄不敢
进门,原来是和尚已经当不成啦!」
慧难与胡灵曦均被她讲的面红耳赤,低下头来,胡灵曦在杨月凤耳边低声道:「不要胡说...
慧难哥...是因为自责才不敢进去的,他担心师姐们将师父的死怪罪於他。我们今天来,便
是要来祭奠静月师太的。」
就在这时,庵里传来一宏亮的声音,道:「慧宁,你带胡姑娘和师侄进来,其余闲杂人等不
能入庵。」乃是慧玉的声音。
慧难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不断的重复「闲杂人等」四个字,多年情谊的师姐,竟将自己当作
闲杂人等,心里宛如被锥子重重插入。
杨月凤不明所以,回问道:「二师姐,除了胡姑娘外,还有师兄阿,慧难师兄也...」慧玉打
断她话头,沉声道:「这是庵主的亲谕,你要违抗麽?」
慧难心重重沉落,她说的庵主,必定是慧妙,只觉头晕目眩,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浑不知
自己是生是死。
胡灵曦安抚道:「不要紧,你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杨月凤待要向慧玉讨价还价,却听慧难道:「师妹,你带灵曦进去看妈妈吧 ,我待在外头等
便可。灵曦,我在湖边等你。」
二女均面有难色,只见他转过身,朝竹林深处走去,背影颇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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